在互聯網世界中想要擁有被遺忘權其實并不容易，各大廠商在阻擾用戶主動刪號一事幾乎達成了驚人的一致。不過在某些情況下，互聯網廠商其實也有主動刪除用戶賬號的動力。

日前，在中國裁判文書網發布的《上海莉莉絲網絡科技有限公司與周某服務合同糾紛民事二審案件民事判決書》中就顯示，莉莉絲旗下游戲《劍與遠征》的玩家周某，因對部分用戶協議條款不滿起訴莉莉絲，一審法院在審理后認為其中關于 " 用戶連續 365 天未登錄游戲，莉莉絲有權刪除數據，不承擔責任 " 的條款無效。莉莉絲不服該判決提出上訴，二審法院最終判決駁回上訴請求、維持原判。

在法庭辯論中，莉莉絲方面給出的理由，是此舉是為了打擊黑產批量注冊的賬戶，防止游戲內詐騙、租號、保護未成年人。此外，莉莉絲還認為這一條款是國內游戲業行業慣例，并不侵犯任何正常玩家的合法權益，并列舉了騰訊、網易等主流游戲企業的用戶協議。然而法院審理后認為，該條款對應的刪除數據行為并不能完全與打擊網絡黑產和降低運營成本綁定，且這一行為過于嚴重，沒有給予玩家充分提醒與事后補救措施，因此不合理。

" 不上線就刪號 " 確實是國內游戲廠商的通行做法，并明文寫在了國內大大小小游戲的服務協議中，只不過表述略有差異。并且不僅僅是游戲行業，非常反直覺的是，互聯網行業其實都有類似定期刪除用戶賬號或縮水用戶權益的行為。例如在去年年初，百度網盤就曾發布公告稱，如用戶超過 365 天沒有登錄過賬號的行為，那么其此前承諾的免費空間就將從 2T 大幅降低至 100G。

海外流媒體巨頭 Netflix 也曾在 2020 年 5 月宣布，將向過去一年未使用過的用戶詢問是否繼續保留他們的訂閱，如用戶沒有回復，則將自動取消該訂閱。而谷歌方面也在 2020 年年末表示，如帳戶兩年未登陸使用谷歌云服務，將被清除數據并刪除賬戶。

通常，互聯網廠商都是非常重視用戶規模的，而用戶數據則往往是核心資產，是幾乎所有上市公司在財報中不可忽視的數據。那么為什么會有互聯網廠商主動擠除用戶規模中的水分呢？其實這些主動要刪除用戶賬號的互聯網企業有一些共同特質，要不就是谷歌、Netflix、百度網盤等，在相應賽道領跑的廠商，要不就是被稱為 " 現金奶牛 " 的游戲行業。

顯然這些廠商并不差錢，而最喜歡在用戶規模上造假的反而是初創企業，因為后者需要從投資機構融資，需要給投資人 " 畫餅 "。事實上，游戲公司乃至其他互聯網廠商搞出一定時間不上線就刪號、刪數據的操作，其實是在 " 恫嚇 " 用戶，目的是讓用戶重新活躍起來。

無論在那種互聯網產品中，都是由活躍用戶、休眠用戶和流失用戶構成。活躍用戶就是經常會使用產品的用戶，廠商通常會用 DAU、MAU 來形容他們，這也是產品影響力的基礎。而流失用戶則是直接將賬號注銷，他們的離開是不可挽回的。但唯獨休眠用戶的狀態是 " 曖昧 " 的，這類用戶是指那些此前體驗過產品，但很久都沒有再度使用的用戶，他們幾乎可以說是被埋在土里的寶藏。

為了喚醒沉睡用戶，廠商必須首先找到他們。幾乎所有互聯網廠商在定義休眠用戶的時候都會用時間作為參考，使用上一次登錄的時間來作為用戶停止使用產品的臨界點。游戲公司一般會規定用戶連續 365 天或 180 天不登錄游戲，即有權刪除用戶賬號，其實這是卡在文化部于 2010 年頒發的《網絡游戲管理暫行辦法》兩條細則，即保存用戶間的交易記錄和賬務記錄等信息不得少于 180 日，以及保存網絡游戲用戶的購買記錄不得少于 180 日。

而選擇 180 天（半年）或 365 天（一年）也是因為，半年乃至一年沒有使用往往就意味著用戶已經處于流失的邊緣。接下來就是喚醒這類休眠用戶的操作，也就是游戲廠商刪除玩家的賬號、百度網盤收回給予用戶的免費空間、Netflix 清空用戶積累的訂閱列表、谷歌清除用戶云端的數據。

想必大家已經發現，與拉新時使用補貼、激勵等正反饋策略不同，互聯網廠商在喚醒休眠用戶時，往往使用的是負反饋策略，會選擇剝奪用戶的虛擬資產。這種帶有敵意的操作背后其實是基于 " 損失厭惡 " 心理，即面對同樣數量的收益和損失時，人會認為損失更難以忍受，當收到了自己資產即將面臨損失的信息時，往往會做出挽救資產的決策、也就是重新登錄，顯然這就遂了互聯網廠商的愿望。

2021 年之前，或許游戲賬號還不屬于私人財產，但在 2021 年《民法典》施行后，游戲賬號等網絡虛擬財產同樣也歸屬于個人財產。這或許就是此次法院選擇支持玩家、而不是游戲廠商的一個因素，法院判決莉莉絲敗訴的一個依據，就是缺乏 " 事后補救措施 "，也就是說用戶的財產狀態被改變后，游戲廠商需要做出補救措施。

盡管賬號刪除從技術角度來說，還存在邏輯刪除是與物理刪除，但除了喚醒休眠用戶外，互聯網廠商刪除長時間未登錄的賬號還有節約服務器成本的考量，這就意味著許多因此被刪除的賬號并非 " 假刪除 "，而是真正被完全從數據庫中抹去了。一旦被物理刪除，恢復起來無疑就難上加難。

所以在這次莉莉絲敗訴后，所謂的行業慣例可能就真的不會再順理成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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